亚希诺走在通往郊外的小巷中,身体因为之前受的伤摇摇晃晃,就像被大风吹歪了的小树苗一样,往往上身快要接触地面的时候才会像鲤鱼打挺一样直起身子。他身上的上大多都是致命伤,即便是拥有超越人类的契约者身体,显然也是不可能在半个月内完全恢复。
他咬着牙,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的走着。他必须要离开,离开这个属于人类的城市,离开这个属于沃利斯的城市。
因为他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与埃塞洛斯——那个刚刚为了他而离开他的男人如此相似的人,更加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愿意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为了那个人,他要离开这个地方,有他存在的世界,往往只有痛苦。
想到这里,亚希诺苍白的脸上露出苦涩,掺杂着红发的白发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住,露出的只有一张紧紧抿起的嘴。
在以前,他一直都是幸福的人,有俊美的爸爸,有刚强的爹爹,虽然家庭组合异于常人,但是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那个时候,他时常和爸爸西欧理一起旅行,一路上见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可能是因为西欧理将世界上大部分知识都灌输给他的原因,他再见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并不惊奇,反而经常是一副和埃塞洛斯一样的冰霜脸。然而在那张与他相貌不相匹配的表情的背后,存在的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温暖。
现在一切都消失了,因为那些契约者,“Advancion”的缘故,他失去了家庭,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失去,即便是与他认识不久,才和他交谈不足一天的人也惨遭毒手。他就像是被诅咒一样,只要与他产生交集便会死亡,那种感觉让他感到恐惧,让他感到愤怒。
“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在那一天不是决定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地不舍……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他选择的是逃避。那个时候他拥有了超越一切的力量,随之而来的便是彻底的成为了怪物,连爱与被爱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要逃走,从与他产生交集的人类身边逃走,只要不与他接触,就不会受到伤害。
耳边响起了急切脚步声,亚希诺立刻警惕起来,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元素精灵力感知周围的情况。很快,他收回了力量脸上有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是沃利斯,那个再一次让他产生不舍感情的人。
没有犹豫太长时间,亚希诺快步跑了起来,由于他跑起来的速度太过缓慢,过了很长时间才跑到一个拐角处躲了起来。
他平静了一下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再一次用元素精灵力感知周围的状况。感觉到沃利斯从另一个方向跑去,并且离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远,他不由地松了口气。
身体无力地倚在土灰色的墙上,慢慢地滑落到地面。亚希诺用手臂将自己的腿环抱起来,把头埋进膝盖里,蜷缩得跟一个木墩一样,同时眼泪像被拉开水闸一样涌了出来。
“对不起,沃利斯……”
凉爽的风将他的衣角吹起,将他衬托得孤寂而萧条。
过了一会儿,又一阵脚步声传到亚希诺的耳朵,那种虚浮且不规则的脚步声让他确定不是沃利斯的,而是来自其他的普通人类。
从脚步声来判断对方应该有五人,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从他们身上传来的浓重古怪的气味暴露了他们的身份,那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
“呦,小姐,一个人在这不寂寞吗?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我们兄弟五个请客!”
“没错没错,一起去歌舞厅吧!一个人多没意思,有我们几个陪着一定不会让你寂寞的!”
“……”
耳边响起五个人轻浮的声音,让亚希诺感到烦躁。他抬起头,用自己的右眼看着他们,冷冷地回敬了他们一句。
“给我闭嘴!”
那五个人为之一愣,他们没有想到偶然遇见的人竟然这么迷人,一开始他们只注意到那头叛逆的头发,认为眼前的人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搭讪并没有讲究分寸。而现在他们更加肯定了这一点,那只散发着寒芒的眼睛只有身经百战的“教主”级人物才可以拥有,也许他们今天碰见的不是什么叛逆少女,而是一个统领百人的大姐大。
亚希诺缓缓地站起来,脸上的冷意一丝不减,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增加起来。那五个人不由地后退一步,看见亚希诺站起来又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五人动作的亚希诺一甩头,两鬓的长发朝着同一个方向摆动,那只红色的左眼也露了出来。
与微红的琥珀色右眼不同,左眼中的闪烁着白色的寒芒和红色的血光,让人看一眼便有一种掉进深渊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那几个混混感觉到了,他们脸上不同程度的浮现出恐惧,带着叫喊声用最快的速度逃走。
“怪物……怪物啊!”
听见这两个字的亚希诺身体顿了顿,瞳孔也为之一缩。随即,他略显悲伤地垂下了眼帘,孤寂地顺着预计的路走着。
“怪物……怪物……是啊,我终究只是一个怪物……”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四周的景象比之前还要萧条,亚希诺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空气中飘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垃圾堆,在这种夏末的时候这种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亚希诺厌恶地皱了皱眉,转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等那种恶心的气味消失之后,亚希诺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恢复体力。他没有放出元素精灵力侦查四周的状况,在体力消耗到极限的时候,元素精灵力是无法通过刻印释放出来的。
突然,亚希诺睁开眼睛,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放出精灵力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刚才他感觉到了一丝心悸,对于他来说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一般会有危险降临在他的身边。如果是人类的话即便是他现在的样子也不会让他感到危险,不过契约者就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即便是契约者中的新手也会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
过了一段时间,亚希诺没有侦察到任何元素精灵的人为活动,但是他没有放松警惕,经历过无数危险的他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危险大多都是在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出现。
很快,他便发现了两个青年。那两个青年头发一红一橙,在他们身边浮动着只有契约者才可以察觉到的元素精灵。在青年的身前躺着七八个人类,有的身体燃烧着火焰,有的身体时不时迸发出白蓝色的电光,从那些人的胸腔不在起伏来看,他们已经死掉了。
“火之契约者,还有雷霆契约者……该死!”
亚希诺砸了砸嘴,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契约者,虽说这两种契约者只不过是普通元素精灵的契约者,不过擒住如同正常人的他还是易如反掌的。
二话不说,亚希诺立刻收回元素精灵力,朝着与那两名契约者所在的位置相反的方向奔跑。
“开什么玩笑,现在的我,还不能死!”
这时,那两名契约者中的雷霆契约者转过头,眼睛看向亚希诺所在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真是奇怪,好像有个人类发现了我们,正朝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逃离。”
“什么?你没搞错吧!人类怎么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现我们?”
那名火之契约者看向身边的青年,脸上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是真的,那种强烈的脑电波,只有处于恐惧状态的人类才可以发出。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力量的话,你可以使用自己的能力看一下,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相信我是对的了。”雷霆契约者对火之契约者说道。
“看就看,谁怕你啊!”
说完,火之契约者将元素精灵聚集在自己的眼中,向着雷霆契约者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排排房屋都变成了由蓝色和红色组成的温度示意图,周围一公里内的所有事物都变成了那种样子。在温度示意图中,代表生物体温的橙色和红色并不多,大多都是猫和狗的,只有一个人形的在不断移动。
这是只属于火之契约者的特殊能力,被契约者们称之为“热视力”的能力。和雷霆契约者的特殊能力相同,都是属于侦查类的能力。不同的是一个是通过温度,一个是通过电磁波。
“哦,还真的有啊!”双眼冒着红光的火之契约者惊呼。
“现在相信我是真的了吧!我的感应范围可是你的两倍,怎么可能会出错。”
“不过,他真的是人类?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察觉到我们,他该不会是契约者吧!”
从温度示意图来看,亚希诺和他们的距离最起码有三百米,对于有效听力距离只有五米的人类来说,在这种有很多楼房阻挡视线的地方发现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了契约者之外,剩下的就是所谓的只在小说中存在的超能力者了吧!
“不知道,在这么远的距离我们根本无法察觉他身边是否有元素精灵存在,同样也无法察觉他是否有元素精灵力。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人类肯定不是普通人!”雷霆契约者表情严肃地说道。
“确实不是普通人,就连体温也低于正常人的水平。”火之契约者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中的红光变成一个个红色的光斑消失,“那么,现在我们就玩一会儿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雷霆契约者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亚希诺所在的方向。
奔跑的亚希诺忽然感觉到了危险,身体条件反射般向上跃起。就在那一瞬间,一个火球在亚希诺离开的位置爆炸,在水泥制的地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坑洞。亚希诺重新落到地面上,看着那片焦黑皱起眉头。
“喂,你看见了没?他刚才那一跳竟然有五米高!就算是世界最厉害的跳高运动员也跳不过三米。”
“你好啰嗦!”
随着两种不同的声音两个人从一栋楼房上跳了下来。他们就是刚才发现亚希诺的那两名契约者,其中那名火之契约者正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亚希诺。
“契约者……”亚希诺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喂,小子!你刚才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难道你也是一名契约者?”
那名火之契约者的突然开口让亚希诺眼睛一缩,现在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一旦被“Advancion”的契约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结局只有被擒和被杀,这两种结局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于是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看到如此镇静少年,雷霆契约者不由地惊异起来,也对其感兴趣起来。他们契约者由于经常战斗和杀戮,身体周围都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让生物惧怕的气息。就像羚羊惧怕猎豹的气息一样,人类一旦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就会产生恐惧的心理,以及逃跑的欲望。然而身前的这个少年不仅没有惧怕他们,现在还盯着他们。
雷霆契约者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释放出元素精灵力笼罩在亚希诺的身上。亚希诺心底一惊,脸上依旧是那张冰冷的面瘫脸。他现在元素精灵力所剩无几,就算是被这两个契约者同时侦查也无法察觉到他是契约者。
“嗯?”雷霆契约者皱起眉头。
“怎么了?”
“真是奇怪,他身上没有元素刻印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元素精灵力存在,但是他身边竟然存在着不少元素精灵,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遇见过。”
“……不会是‘庇护’吧?”火之契约者想了一会儿说道。
“‘庇护’……”
所谓的“庇护”,是指契约者将元素精灵加持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从而达到保护那个人的作用。这种方式是很消耗元素精灵力的,一般不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契约者们是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听见他们的对话,亚希诺也疑惑起来。他的元素精灵亲和力很高,在小时候便有很多元素精灵聚集在他的周围,当时埃塞洛斯还为此惊讶了好一阵子,拽着西欧理追问了一个多月。但是自从他与“那个家伙”进行了第一次连接,元素精灵们便像遇到了天敌一样迅速逃离自己,就算是他调动的光之精灵也受到了影响一直处于狂暴状态,直到离开他为止才恢复原状。
按理说,现在的他不应该有元素精灵聚集,那么,现在那两名契约者所说的是怎么回事?
“可能吧……”雷霆契约者对亚希诺问道,“你是不是遇见过契约者,就是和我们一样可以使用不可思议的力量的人?”
说着,那名雷霆契约者抬起手,凝聚出一个不断迸发出电光的蓝色球体。
“没有。”想都没想,亚希诺淡淡地回答。
“你说谎!契约者根本不会将‘庇护’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要是你不说实话的话……”火之契约者抬起手,将一个婴儿头大的火球托了起来,眼中满满的威胁。
“我说没有就没有,要是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亚希诺转过身。
“你……”
“安静一会儿!”雷霆契约者制止了狂暴的火之契约者,并叫住了要离开的亚希诺。
“怎么了?”亚希诺扭过头问道。
“我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
“因为你很特殊,有一个你所不认识的人将‘庇护’加持给你,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事情,所以我们想调查个明白。”
雷霆契约者眯起眼睛,他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但是心里只不过是对亚希诺本身感兴趣而已。并且他也没有相信亚希诺的话,就像火之契约者说的一样,契约者是不会将“庇护”加持到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
“我拒绝!”
亚希诺感觉到了危险,那个雷霆契约者眯起眼睛的样子就像猎豹找到猎物一样,那种感觉他经历了不止一次。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的赶快跟我们走!”火之契约者的脾气很火爆,他将手中的火球丢到了他们和亚希诺之间,剧烈的爆炸声让一旁的雷霆契约者皱起了眉头。
爆炸所产生的气流将亚希诺的头发吹起,把那只一直隐藏在刘海下的红色左眼暴露了出来,在太阳下闪耀着冷冽的流光。
那两名契约者愣住了,那只左眼是那么的让人心寒,就像“Advancion”中下达命令的人所说的一样。
“那个家伙……是‘白发怪物’吧……”火之契约者感到不可思议。
“大概……”
雷霆契约者有些不确定,但是对面的少年头上夹杂着红色的白发,不同于右眼的红色左眼,所有的特征都在说明这个少年就是他们要抓住的人,就是那个在一个半月前将十名契约者完全粉碎的残忍的契约者——“白发怪物”亚希诺。
“不管是不是,先抓住再说,看他的样子,似乎在上一次围剿中受到了至今还没有痊愈的伤!”
急躁的火之契约者俯冲过去,两团火球聚集在他的双手之上,向着亚希诺狠狠地砸了过去。
“暴露了吗……”
亚希诺向后一跃,躲过了火之契约者的攻击。火辣辣的感觉还在脸上,他等脚落地的瞬间迅速后退,用所剩无几的元素精灵力掌控光之精灵将自己变成了光。
“啧,让他给逃了!”
火之契约者站起身子,身下的地面因为承受了攻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焦黑的岩石还带有斑斑火光。
“没关系,他逃不了多远!”
雷霆契约者看着一个方向,眼睛中透露着危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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